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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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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,他從骯臟中汲取養料,萬分努力地生長。

看著這樣熟悉的氣質,我一時竟有點怔然。

等到他開始叫我,我才發現我已站在原地發了好久的呆。

“畫吧畫吧,反正就是個醜八怪,還能畫出朵花兒來不成。”我無所謂道,讓人去搬了張椅子放在小雀兒面前。

“譽聲長得這樣好看,怎麽會是醜八怪。”小雀兒有些不高興地反駁我,眼神還有點埋怨。

我不由得“噗嗤”一聲笑出了聲,嘲道,“嘴巴這樣甜,這裏可沒有蜜給你吃。”

他的臉又紅了。

真是個內向的小子。

花園裏的月季開得繁盛,我隱約記得是一種叫真宙的品種,花瓣嬌嬌艷艷,柔弱無辜,好看得不得了。

真好,有些生物只用好看就能得到別人的寵愛,我年輕時也是這樣幸運。

那時候總覺得我和黎奉之間怎麽會只是單純的錢色交易,我們是真心相愛,所以做盡了這一輩子的白日夢,犯了許多蠢。

現在我已經沒有什麽多餘的美夢可以做了,現實用直白冷酷的真相一步步教會了我,所以我再不能對誰溫情脈脈,一往情深。

我也可以在另外一個男人身底下擺出放肆的姿態,對另一個人曲意討好,只為了可笑的報覆,我從這報覆中得到了巨大的快意,且品味到了難以抗拒的沈迷。

“譽聲年輕時一定更好看吧,真遺憾不能早一點看見你。”小雀兒看著畫布感慨道,他拿筆的手快速地塗抹著,看著挺像那麽回事,不過我不懂這些。

我不懂油畫,不懂小提琴,不懂高爾夫,也不懂馬術和游艇,這些上等家庭裏用錢培養出來的品味和時尚,我全都不懂。

之前有人叫過我寒門明珠,我知道那不是什麽好詞,明珠雖好,身在寒門,到底大打折扣,不少人還曾因此取笑過黎奉,說他怎麽品味和暴發戶一樣糟糕,只喜歡臉好看的庸俗美人,沒有底蘊。

黎奉曾經還為此發過脾氣,他也覺得難堪吧,便委婉地問過我要不要去學一學這些東西,我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?

哦,我那時大學還未畢業,正低著頭看筆記密密麻麻的教科書,對他道,“學過之後有什麽用呢?要參加考試嗎?”

那時我在準備我的第六次期末考,大三的學習忽然緊張起來,我想考研,心儀的學校在另一座城市,離這裏很遠,我和黎奉說了,黎奉卻不太願意讓我離開太遠。

後來我放棄了考研,保研本校,再後來,留校任教。

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,時間真是快呀。

我想著想著,竟差點睡著,我醒來時,睿延正怔怔地看著我,見我張開了眼睛,有些羞澀地飛快移開了視線。

“畫完了吧?”我打著哈欠問,渾身毫無氣質可言。

我從前覺得應該註意這些,甚至再黎奉第一次出軌的時候,終於覺得自己應該了解一點屬於上流社會的那些游戲,繪畫、音樂、馬術,我試圖亡羊補牢,去認真學了,可是毫無用處。

那個男人在我顏色尚好的時候可謂是真心實意,我老了,容顏不再,便冷淡起來。

真是勢利之極。

我嗤笑,他的愛也不過如此,廉價極了,只抵一張面皮而已。

不管他畫沒畫好,反正我是不會傻待在那裏了。

我回了臥室,開始做下星期要用的PPT,周一李教授上課需要,都是我這邊提前做好發到他的郵箱裏。

這學期還有一個多月便要結束了。

想來我那小姘頭到時候也要回家了,忽然有點想念他。

只是一點點而已。

我承認。

我那丈夫一個多星期後回來了,多虧他回來,周六我也可以出門一趟。

得知我忽然搬了臥室,他也沒什麽可說的,只問我有沒有不方便的地方。

“怎麽會?方便極了。”我站在樓梯旁扶著扶手,朝他諷笑著說。

他忽然有點沈默,半晌後,對我道,“好好說話,不要陰陽怪氣。”

哈哈,多麽嚴苛,他讓他的情人住進了我們曾經睡過的房間,叫我不要陰陽怪氣。

我抿起唇,對他微微一笑,“自然沒有的,老公。”

睿延忽然從我和丈夫的臥室裏出來,我收回之前說他並不漂亮的假話。

他哪裏是不漂亮,簡直是漂亮得過分。

他現在絕不會是什麽生長在骯臟爛泥裏的小白花,他明明是插在花瓶裏矜貴典雅的藝術品。

他的眼睛雖然不大,可是卻很亮,眼形很美,睫毛長而卷曲,像烏鴉的翅膀,他的鼻梁不夠挺,但是小巧,嘴唇緋紅,泛著水光,他穿著我丈夫的襯衣,那對他來說有點大了,於是他只好挽起袖子,那副模樣一看就知道他倆前一晚在那房間裏做了什麽好事情。

他大概是沒想到會忽然看見我,面色有些訕訕的。

我沒心情去看他倆一副蜜裏調油的恩愛模樣,徑直下了樓。

只有我知道,掌心被指甲掐過的地方,已經破了。

沒滋沒味吃完早餐,我準備去花園裏逛逛,管家讓人拿了幾本時裝雜志,問我有沒有中意的,或是直接讓人送幾套過來挑著看看。

我百無聊賴翻了幾頁,不感興趣地全部丟到一邊。

我感覺我是一團日益腐敗的爛泥,我在等什麽時候才會被人徹底丟棄。

黎奉的工作很忙,晚飯時他已經不在這個家裏了,睿延並沒有下樓,他今天大概率只能喝點味道清淡的粥。

我吃完晚餐準備上樓休息,正看見他在黎奉的書房裏低頭看著什麽。

我有點好奇,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會允許他進自己的書房。

“你在看什麽?黎奉不太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。”我站在門口冷冷地問道。

睿延驀地轉過頭,面色有些尷尬,他蜷腿坐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,手裏正捧著一本藍色的硬殼相冊。

“黎先生說沒有關系,他知道的。”

看到這一幕,我忽然覺得腦中有什麽東西在剎那間碎裂了。

我一直以為自己其實早就已經不在意了。

在黎奉第二次第三次背叛的時候,我開始強迫自己要習以為常,選擇故意遺忘。

不過是一本相冊而已,不過是一本記錄著我們過往的虛假回憶而已。

不過......

我努力安慰著自己,但卻沒辦法繼續欺騙下去。

我的手在顫抖,身體也在發抖,大概是失望,還有憤怒的情緒,他們在淹沒我,吞噬我。

我的眼睛很紅,有什麽東西抑制不住流了出來。

我現在已經不再去動這些東西,我將它們藏得很深,藏得很好,我已經不配去碰這些東西了。

我能忍受他們兩個躺在我們曾經睡過的大床上做愛,卻一點也不能忍受他允許外人來碰這些東西。

黎奉變了,我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。

他出過軌,我也睡過其他男人。

但從前我們是那樣相愛過。

我沒有辦法完全舍棄的記憶,我在人生最幹凈無畏的時候愛過那樣一個男人。

即使我們都已經忘記了那段曾經。

那是我們彼此封存的禁地,現在變成我一個人的了,他不該做得這麽薄情的。

多少該給彼此留一點體面,隨便讓外人來觀賞這樣不堪的過往算什麽呢。

承認那確實只是一段笑話嗎?

大概是我的模樣太過嚇人,睿延有些慌了。

他將手中的東西小心放在一邊,訥訥道,“我不該動這個嗎?抱歉。”

他低著頭,小聲解釋道,“只是我昨晚告訴黎先生,很想見見譽聲年輕時候的樣子。”

我的臉早已濕成了一片,我垂著眼,透過朦朧的淚光睨他,聲音很冷。

“有什麽可看的,

不過是比你老了些罷了。”

說完這句話,我轉身離開了書房,他有些慌,在身後叫住我,朝我不停道歉。

“譽聲,對不起。

我以後再也不碰你們的東西了,你不要生氣。”

他大概是追了出來,但是腿上有傷,加上昨晚和黎奉胡混了一夜,所以走得並不快。

我再沒有上樓,直接離開了家。

我一點都不生氣,只是徹底絕望罷了。

管家再不能攔著我了,從前不過是我還賴著不想走。

我心裏還未對那個男人徹底死心,不相信他能那樣無情。

現在不用了,一切已經很分明了,他對我不再留戀尊重,我也不必再報什麽多餘的期望。

繼續留下來不過是浪費彼此的時間罷了。

睿延在後面叫得聲音淒切,他摔倒了,跌坐在樓梯上,吵醒了房子內的幾個人,房間裏的燈陸陸續續亮了起來,他們睡眼惺忪,全都站在房間外,卻沒有一個人上來攔。

此刻我好像是舞臺上最滑稽的演員,燈光一亮,臺下的所有人滿含期待,等著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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